对谈｜清晖夜话——中西交汇视域下的中国古典园林

2025年5月16日晚，由佛山市顺德区清晖园博物馆和中山大学历史学系联合主办，佛山市顺德区文博协会协办的“清晖夜话——中西交汇视域下的中国古典园林”座谈会在清晖园状元堂成功举行。来自故宫博物院、复旦大学、中山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的五位学者以历史学、建筑学、文物研究等多维视角解读中国古典园林与西方园林之间的差异和文化交融。本次活动由中山大学李骛哲副教授主持。

故宫出版社副编审王志伟以“清宫西洋风”为题，从与佛山清晖园同名的圆明园清晖阁切入，介绍了清皇家园林的西洋元素。他以乾隆花园倦勤斋贴落和圆明园西洋楼为例，指出在18世纪的皇家园林中大量存在以错视觉绘画为特征的西方视觉艺术和欧式轴线对称设计及巴洛克式建筑，反映了当时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在当时，欧洲传教士将来自西方的技术带入宫廷，影响了皇家园林的建设，使得乾隆时期及之后的皇家园林在建造时使用了大量的西方技术。如中国皇家园林中的水法设计便受到了西方技术的影响。他查阅故宫博物院保存的样式房图纸后发现，圆明园的水法设计与欧洲的水法喷泉原理极为相似，皆是利用重力势能、连通器原理等实现喷水的景观效果。西方的钟表技术同样影响着皇家园林的营造，在清宫的皇家园林内便存在着大量的钟表陈设，王志伟认为，中国皇家园林内的钟楼是东方园林和西方园林交叠设计的奇迹，是当时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体现。

华南理工大学设计学院梁明捷教授则从清、近代的中西文化交汇入手，从园林营建的角度阐述文化交融是如何影响岭南园林的设计理念。岭南园林的建造与其所处地理位置的地域性联系紧密，岭南独特的湿热气候使得岭南园林相较于江南园林和北方园林而言更追求实用性与美学的平衡。同时他通过复原部分已不存世的岭南园林典型代表——行商园林，发现其园林的营造与当时岭南在中外交流的重要位置息息相关。广州十三行作为当时中外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身处其中的行商们拥有一定数量和规模的私家园林，而由于这些私家园林的功能异化，承载了中外贸易往来、外交活动接待等特殊功能。梁明捷教授通过讨论行商园林中独特的水陆游览路线、水上建筑营建以及开放共享空间，指出行商园林因其商人园林特质，更兼中西交汇嬗变，是中国古典园林向近代转型的新的一种园林类型。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仇泰格副研究员以“北京皇家园林的跨地域文化特征”为主题，以北京静明园为例，探讨了中西交汇背景下的园林设计及其蕴含的文化意义。静明园位于玉泉山脚，以其独特的山水景观闻名，曾为清朝的皇家园林。仇泰格副研究员指出，静明园具有较为明显的模仿江南景观的特征，不仅模仿了杭州西湖的景观，还一定程度上再现了镇江的景色，反映了当时皇帝对江南的个人偏好，体现了皇家园林的跨地域特征。而北京玉泉山妙高寺的高塔则具有较为明显的东南亚风格。该佛塔是为祈愿与缅甸的战争胜利而建，虽在建造时参照了东南亚佛塔样式，但在细节上融入了中国文化元素，使得建筑兼具东南亚和中国文化的特征。李骛哲教授对仇泰格研究员的发言进行了补充，他认为，乾隆对江南的偏爱不仅只反映于园林营造中，同时也体现在其的政治倾向。他同时强调，镇江金山寺在鸦片战争时期已成为西方人认知中国的重要文化符号。

复旦大学历史系王维江教授则聚焦于中国园林的海外传播，探讨了中国园林的营造观念如何通过日本经由荷兰传入英国，并在17世纪的英国引发了园林的“中国热”。他指出，英国外交官坦普尔在荷兰任职期间，获得了关于中国及日本园林的知识，并在他的作品中通过“Sharawadgi”一词，表达对中国园林“自然、不对称之美”的赞赏。这一园林观突破了欧洲传统的对称美学，引发了当时英国园林设计理念的变革。园林在坦普尔笔下成为反思人生意义的载体，他浓缩了他对中国历史、哲学的整体认知，将中国园林提升至精神和文化层面，从而使它的影响超过园林本身，并延伸至英国文学与浪漫主义思潮。中国园林传入欧洲的关键节点在英国，而非法国，其路径是通过荷兰商贸而非耶稣会士，体现了园林作为文化传播载体在全球化早期交流中的独特地位。

本次座谈会通过多学科交叉对话，不仅向观众们揭示了中国古典园林所蕴含的中西文化交流内涵，也为中国园林文化的当代阐释提供新视角。